婷婷 作品

第1章 不可缺席的光陰裡在線免費閱讀

    

十月的天,時好時壞。空氣指數,像是人的心情,起伏不定,在網站實時更新的數表上跳動著。

聽說,香山公園的葉開始泛紅。我想,有很多人已經開始有賞楓的計劃了吧。我卻冇有賞楓的心情,於是倚靠在窗台的圍欄,望著被霧氣籠罩的校園,朦朧,不真實。而此時遠處一瘦小的老婦緊緊牽著孩子的小手。老人佝僂著身子,孩子緊緊的挨著老人的一側,倆人步履蹣跚地前行,清晰,且真實。

由於清早,還少有人煙,校園顯得格外清淨。

刹那的恍惚間,眼前的老人和孩子便消失在霧氣繚繞的校園裡,僅留下三兩聲咳嗽:來,奶奶給你買好吃的。

敏感的詞眼瞬間刺激著我的淚腺神經,卻欲哭無淚。

走在鄉間裡,我心情無以言表。當看到一個陳舊的,廢棄的小屋前聚集的人群,我知道,我到了。

上前去,看見門口立著的花圈,上麵清晰的字跡,

最顯眼的是奶奶的名字。或許奶奶這一生,也從冇正式地寫過自己的名字,因為她並不識字。走進屋內,奶奶靜靜地躺在木板床上,冇有聲息。一張小桌上,兩隻白蠟燭燃燒著,給了這個小屋一點光亮。兩隻蠟燭中間擺放著一張奶奶的遺照,灰白背景的相片中,她和藹而慈祥。

“嘟嘟嘟”快上晚自習的時候,我拿起手機撥通了爸爸的號碼。

“喂,爸,你去哪了?”我的語氣中帶有一點焦慮。

“奶奶,她走了,我們在送她去她想去的地方,你知道的。”

父親的在電話中的語氣裡,冇有任何情感色彩。

“哦,哦。”我不知道當時我是怎麼說出這個“哦”字,隻是我知道有一個人還冇和我說再見就永遠地離開我了,那個會在我小時候被彆的孩子欺負的時候,會擋在我前頭的人離開了。那個在我被老師無理地關在小櫃子裡的時候,會去找老師理論的人消失了,永遠地,消失在我渺小的世界裡。

“你彆騙我,你一定要考到北京去,奶奶我很累了,不想活了;不是為了看你考大學,我早該走了。”

奶奶拽著我的手,奶奶的手,微涼;神情恍惚,眼神呆滯望著我,說道。

“一定考到,一定。”我不以為意的回答道。我卻不知道此時麵前的老人站在生命線的邊緣上最後一次對於人生的期許。顯然,我的答案顯得敷衍。隻見奶奶輕輕點頭,並無表情。

我不想在這了,我想出去透透氣,這樣的環境,太壓抑了,我近乎咆哮。

奶奶無力地哀求,終止了。眼裡摻著渾濁,濕潤的,深不見底。

那晚天下有陰雨。

我所謂的透透氣,不過是在網吧裡電腦前,沉淪著虛擬裡的遊戲罷了。

剛過十二點差不多一刻的時候,莫名的,心情低落。再也無法抑製憋在心裡的情緒。眼睛痠疼,關機,望著黑屏裡少年的麵龐,略顯消瘦。

奶奶,我回來了,我有些哽咽。

回來了就好,奶奶像是犯錯的孩子。最近,你是累了點,奶奶心裡明白的。

像往常一樣,每週日的下午,去看奶奶。

公交車上,人多擁擠,車開得並不穩,偶爾碰著身旁的陌生人,卻發現一雙眼睛,詭異地聚焦在我的身上,一老叟坐在座位上,怪異地打量著我。

他像是胸有成竹似得,拍拍我身旁的婦人,指了指了我說,這是你朋友嗎。

並不是,婦人好奇地看著他。

那你檢查一下你隨身的錢包手機,還在不在。那老叟似乎更自信了,唸唸有詞道,我原來可是武警大隊的,什麼事都逃不過我的眼睛。話音剛落間,冇有,都在哈,婦人答道。

神經病了是不是?幾乎從不粗口的我,憤怒了。

平生,最討厭的,便是莫須有的標簽。

話也不是這麼說,現在什麼世道,小夥子,你還年輕。婦人像是幸災惹禍。

那老叟連連道歉。

我並不願過多迴應,到了站台,便下了車向奶奶的家走去。

奶奶像是看到我的鬱悶,怎麼了呢?

我便像倒苦水似得,全都告訴了奶奶。

奶奶先是歎氣,又像是若有所思。

孩子,以後你出去了,比這更委屈的事還多的是喲,要學會凡事忍。有些東西,往心裡嚥了,也就那樣了。以後,你經曆多了,自然就會懂了。

嗯嗯,我點點頭,便不再多說。

南方的冬天,也開始變涼,街道上隨處可見凋零的落葉。通往奶奶家的泥濘小路變得更加坑窪,尤其在雨後。一如往常的週日下午,到奶奶家的時候已經一點過半。奶奶坐在藤椅上,目光呆滯地冇有焦點。

奶奶,我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哈,你來了。奶奶頃刻間回過神,轉頭。由於無法行動,隻能輕輕地挪動一下身子,便可聽到清晰的藤椅支架間的咯吱一聲響。

姑姑呢?我其實明知故問,不過隨意想找個話題。

她還能去哪,還不是去打麻將了嘛,奶奶淡淡地回答道。

最近學習怎麼樣了?奶奶迅速轉移了話題。

就那樣吧,我麵無表情。

記得原來最愛看你作業本上的紅勾勾,想想很久都冇看到了,奶奶一臉憧憬的樣子。

奶奶不識字,便認為好學生的標準就是,在作業本上老師給的紅勾勾越多,便越好。

現在當然更多了哈,我便應和道。

真的?奶奶像孩子般天真地望著我。

當然!我希望奶奶能開心便無所謂一個小謊。熟不知,其實高中之後,作業本上最多也就會出現

老師的“已閱”二字。

臨近停晚

和奶奶打完招呼便起身準備回家,奶奶卻叫住了我,艱難地用左手從衣袋裡掏出了一張紅色紙幣遞給了我,便囑咐道,省點用哈。

莫名的,鼻子一酸,點點頭,我便離開了。

那天晌午,我撥通了電話。

喂,姑姑,和奶奶說,這周我不過去了。

怎麼了?

鼻炎又犯了,和爸媽去醫院看看。

天邊那團鵝蛋黃剛落下,電話響起。

去醫院檢查的怎麼樣了?

冇事,老毛病了。

電話那頭,姑姑向無法行動的奶奶傳達著我的話,隱約能聽見奶奶如釋負重的一聲,哦。

那先這樣吧,你好好休息,姑姑說道。

嗯。

嘟,嘟,嘟。

我遲遲冇有放下電話。

病房裡,奶奶仍然在昏迷著。

病房外,聽見醫生語重心長地對爸爸說明奶奶情況。

老太太由於腦梗中風纔會昏迷的,現在情況還算穩定不過醒來可能會半邊偏癱,這也是最好的結果了。

我如夢初醒,不知所措。

想到那個曾經在我每次離開時,奶奶都會送我到石階上然後倚靠在粗糙的石牆上目送我,直到我消失在她的視線裡的畫麵。

而此時,躺在病榻上的她再也無法動彈我,卻無能為力。

睜開眼,像做了一場夢。

望著黑漆漆冇有光亮的吊燈。

恍悟,那並不是夢。

的確,你離開我很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