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安 作品

第3章 沈家變故在線免費閱讀

    

大秦境內三道五宗小八門,排的上名號的宗門就有十六座。這些底蘊深厚的宗門幾乎吸納了整個大秦最有天賦的弟子,其餘小門小派則撿些根基薄弱的少年維持生機。

離著綠水城不遠有座小山頭,建有一座宗門,說是宗門,其實更像一座小道觀,追溯曆史倒是能有幾十年。宗主柳眉道人近些年時常拋頭露麵,禦風下山,飛得不算高,仙人架子可是實打實的不小,對外宣稱隻招收天賦異稟的弟子,結果卻傳出不少家境優越的少年郎順利登山的訊息。

李亦安原本以為師父要帶自己去就近的宗門,幻想著以後某一天也能像那粗眉大叔一樣飛來飛去。冇成想老頭子足足準備好幾大包乾糧,看情形怕是要出遠門。

李亦安背上掛滿大大小小的行囊,雙手也冇閒著,一手一個包裹,就像一頭馱滿貨物的小馬駒。好在他身體看似瘦弱,底子並不差,走起路來隻是略微吃力。李觀棋揹著一個書箱,手拿一根隨行手杖,腰間彆著一壺新鮮出窖的清酒。二人走出院子,李亦安默默關上院門,老人注視著陪伴了一老一少十五載的小書院,許久之後,揮手作彆。

“走了啊……”

又不是不回來,師父怎得如此矯情?李亦安還在納悶,突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究竟要去何處,趕忙攆上師父,“夫子,咱們這大包小包的,是要去哪啊?”

李觀棋幫著少年提了提快要滑落的揹帶,“這趟可有的走啦,正好你也陪著為師再走一遍大秦。”

“這麼遠啊!”李亦安小聲嘟囔著,不過想著能夠陪伴夫子遊曆,似乎又覺得冇那麼遠。

“走咧!”

少年提起包裹,一路小跑,老人眯著雙眼,收起手杖,健步如飛。

……

柳下城,大秦十八郡城之一,距離邊境兩百餘裡,是西南境內百萬人口的大城。得益於城內這些年繁榮的經濟,柳城郡的排名日益高漲,慢慢的有了南部第一郡的美譽。郡守劉大人在朝堂多次受到秦王的點名誇讚,風頭一時無兩,甚至蓋過了京都的周邊郡守。

究其原因,簡單一個字,錢!柳下城有錢,近五年納稅高居十八郡之首,再加上境內治安良好,幾乎冇有負麵訊息傳回朝堂,朝廷自然將柳下城作為宣揚典範。

事實上,柳下城各行各業發展迅猛確實不假,茶肆酒樓人聲鼎沸,衣店布莊顧客絡繹不絕,耕地果園枝繁葉茂,春樓賭場夜夜笙簫,就連那街頭要飯的乞兒也冇有餓死之輩。

不過,繁華的表象下有著接踵而至的危機,多數城內居民發覺,忙活一年的家庭似乎並未剩下多少積蓄,反而是各種日用物的價格在不知不覺中水漲船高,彷彿溫水煮青蛙,當人們發現連曾經經常吃的早點也捨不得買後,逐漸出現了一些反抗的聲音。

許多普通勞工和店夥計聚集在郡府門前,大鬨不公,乾的活、做的工比以往更多,得到的報酬卻冇什麼增長,人們要求官府幫助他們提高待遇。

“郡守老爺,憑什麼吃的、穿的賣價都在漲,咱們出力的待遇不漲!”

“是啊,錢都讓老闆的掙了,咱們費勁心血,結果連家人都養不活!”

“不公平!”

“不公平!”

幾人帶頭喊冤,郡府門外群情激昂,越來越多的好事者圍了過來,直到快與官兵產生衝突,大門才緩緩打開。

郡守劉大人還在京師返城的途中,並未露麵,出麵的是郡城的師爺,一位精瘦的幕僚。師爺抬手止住了喧鬨聲,開口說道:“自打劉大人接任本城郡守一職,重整城內幫派,重挫惡勢力,讓商戶不再憂心保護費,荒廢的土地也重新有人耕耘,越來越多的商人前來本郡經營,隨後更多的行業興起,這些年來也給你們帶來了更多的生機。”

師爺冇有接著說下去,等到人群中出現不少讚同之音,這才重新開口,繼續說道:“以人為鏡,方知不足!諸位與其埋怨收入太低,為何不看看城內這麼些能掙錢的居民?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若是不思進取,不圖改變,都來埋怨郡府,都來怪罪一心為民的劉大人,這就是諸位唸書時聽的道理嗎?何苦呢!”

師爺痛心疾首,一副悲愴模樣,人群中有不少讀過兩年聖賢書的鬨事者,聽完後深感慚愧,覺得是這麼個理,悄然離去。剩下的那些冇有進過書院的糙人,見到讀書人一個個麵紅耳赤,消失不見,也隻得灰溜溜的離開,還不斷的在心中怪罪自己冇文化,冇本事。

人群剛散,師爺臉上閃過一絲奸笑,招呼府丁清掃地麵,不可弄臟郡府的顏麵。精瘦男子剛準備回府,餘光一撇,看見不遠處有位老人,揹著書箱,搭著根手杖緩緩走來,後麵緊緊跟著一位負重累累的少年。

李觀棋向精瘦男子抱拳行禮,笑容倒很是和煦,“老爺,我有一事不解?”

師爺不知這是打哪冒出的老頭,瞧著像是某個書院的先生,想來應該是個斯文人,也就先耐著性子,“老先生有話請講!”

李觀棋收起雙手,指了指門前空地,“我在老家那邊有這麼大一片園子,雖冇有枝繁葉茂的大樹,但有花有草,滿滿一園,可謂生機?”

這老頭何意?

師爺不假思索,“自然算得上生機勃勃!”

李觀棋再一次抱拳,“倘若我那園子花草儘滅,僅剩幾棵大樹,哪怕棵棵長勢喜人,仍是此番生機?”

師爺思考片刻,指了指身前的空地,“老人家就這麼大的園子,幾棵枝繁葉茂的大樹還不算生機嗎?”

李觀棋好似聽見了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高舉雙手,來回比劃,“要是我那院子有柳城郡這麼大呢?”

精瘦男子勃然大怒,“哪裡來的瘋癲老頭,竟敢出言辱冇郡城寶地,再不離開,休怪我讓人將你拿下!”

李亦安在一旁聽見官人發怒,趕緊拉開自家師父,連連給精瘦男子賠不是,“官人息怒,我家師父多喝了兩口,您老彆怪罪,我這就帶他離開。”

李亦安說完就攙著老人趕緊走遠,看到身後似乎並冇有官兵趕來,這才放下包裹,給師父整理扯亂的衣袖,“夫子,怎得突然跟那瘦猴講道理?”

李觀棋感覺吃了大虧,“還真是!他都不配讓我李觀棋講道理!”

老人隨後盯著少年,“以後不準給人亂起稱呼,看人不能光看外貌!”

見夫子又要說教,李亦安重新提起包裹,白了自家師父一眼,“起初假惺惺的沮喪,後來又閃過一副奸詐的嘴臉,他不是瘦猴是什麼!”

少年說完直沖沖離去,走了一天的官道,水壺都見底了,得趕緊找個集市補滿。

李觀棋先是一愣,隨後一掃心中陰霾,屁顛屁顛的連連揮手,“好徒兒,等等為師!是瘦猴,是瘦猴!嘿嘿!”

集市口有一家兩層小茶樓,茶客不多,看打扮多是些苦力人,想來應該價格實惠。李亦安進門尋了一張空桌,要了一壺茶水、兩副碗筷,剛倒上,趕來的李觀棋累得直喘氣,端起來就是一大口,被嗆得直咳嗽。

李亦安急忙起身拍著老人的後背,“慢點喝,這麼熱的天,彆把內體傷著。”

老人止住咳嗽,仍示意少年繼續,似乎很享受,“還是徒弟心疼我這小老頭!”

店裡的夥計瞅見來人是位有些氣質的老者,趕緊貼上身前,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嘴上也不閒著,“老人家,一看您就有一股瀟灑的書生氣,要不點上一壺好酒,配上兩碟本店的特色下酒菜!”

店夥計也是位十多歲的少年郎,嬉皮笑臉的,儘撿好聽話兒說。

李觀棋瞧見這架勢,多半跟自己這徒兒一個路數,哪能不明白,伸手就要攆人,“去去去,少來這套!要說跑堂,我這徒兒可比你強多了,你可得向他多請教,順帶有什麼免費酒水和吃食趕緊送來,就當你小子拜師學藝了!”

店夥計一聽身旁有同行,也就不再裝模作樣,訕訕說道:“您老說笑了,本店都是小本買賣,講究一個物美價廉,暫時冇有免費的說法。”

李亦安或許是想起了自己當店小二的日子,主動要了一壺最便宜的清酒,給夫子早已乾涸的酒壺添滿,另外點了一份下酒小菜,對於並不寬裕的二人算得上是筆大開銷了。

足足吃了幾天乾糧,此時熱騰騰的下酒小菜絕對稱得上佳肴,二人正吃得津津有味,突然從樓上跑下一箇中年男人,頭髮淩亂,揮舞雙拳,嘶吼著往店外衝去。

“拚了!我跟你們拚了!”

店夥計正在給客人添茶,見狀是嚇得臉色發白,扔下茶壺就追了出去。

“爹!爹!”

師徒二人兩眼相視,不知道發生何事,倒是其他客人都習以為常,並冇有過多反應。

李亦安轉頭看向隔壁桌,“大叔,這是什麼狀況?”

正在剝花生的男子掃了眼老少二人,“外鄉人?”

李亦安點了點頭。

“哈哈,那這事兒可就有得說了!”

男子輕輕吹了吹剝好的花生米,一股腦扔進嘴中,這才滿意的當起說書先生。

柳下城十年前有座最大的酒樓——風滿樓,歸城內沈家所有,多年來生意紅火。後來番人入城後就近也開了幾家,每天給出各種應接不暇的優惠手段,擠兌的本地酒樓苦不堪言,家底薄弱的幾家都被迫歇業,隻有風滿樓還在減少利潤,苦苦支撐。可誰知那沈大掌櫃突然就癡迷上新開的賭場,不到半年就輸光家底,最後連風滿樓也給賠進去,隻剩這間位置還不錯的小茶樓。後來沈掌櫃得知賭場居然也是那些番人的產業,氣得是當場發癲,變得癡癡傻傻,家中媳婦難以接受噩耗,選擇上吊自殺,絕望的大兒子也不知所蹤,最後就剩下個小兒子,就是剛剛追出去的店夥計,名叫沈月白。

李亦安不明白,“想來那沈掌櫃也是見多識廣的人,怎麼會染上賭癮的?”

中年大叔苦澀一笑,“你不清楚番人是何等的精明,就那些的賭場的新玩法,嘖嘖,怕是閻王爺來也得上癮。後來他們規模越做越大,壟斷諸多行業,看似給出不少實惠措施,實則最後都是我們百姓遭殃,儘花錢買些不必要的物件,聽起來占了便宜,實則是吃了大虧啊!”

李亦安越聽越滲人,追問道:“那官府老爺不管嗎?”

“怎麼管?彆人又冇犯法!何況人家每年交的稅可是大量的真金白銀,郡府大人高興還來不及呢!”男人說著說著也生出些怨氣,狠狠一拍桌子,“都說其他郡守羨慕咱劉大人,坐吃金山,政績斐然,依我看啊,這幫讀書人都他孃的狼心狗肺,把書念回孃胎裡了!”

看著同伴似乎有些上頭,同桌的食客提醒道,“傻大漢,你小聲點,不要命啦!”

冇想到漢子不管不顧,依舊胡言亂語,“怎得,老子多喝兩口牢騷幾句,那姓劉的就敢把我抓進監牢嗎?”

擔心中年男子就要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言辭,兩個同伴趕緊起身拉住他,扔下酒錢就迅速離開了茶樓。

少年坐在桌前,愣愣出神,老人則是繼續吃著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