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陌生人到訪在線免費閱讀
於遷來到村裡，已是日落時分。虛弱的光線把這裡的山水樹木花草，以及房屋切割成黑白的陰陽色。於遷停住腳步觀察了一下，他相信用不了多久，這裡就會變得模糊不清。
村外有幾個女人，穿著不同顏色的衣服，臉上的表情已經無法分辨，但是她們頭上的白頭巾，還是格外顯眼。她們手裡拿著鐵鏟一樣的工具，似乎在地上搗鼓著什麼？她們叉著腿，逆光望去那些交叉在一起的腿，都顯得特彆長，看上去好像在很有把握地在丈量著腳下。
於遷有些遲疑地來到她們跟前，他分彆向幾個女人點頭示意，謙虛裡隱藏著外鄉人特有的不安。幾個女人對他非常警惕。於遷忙解釋道：我隻是想打問一下這裡有旅店冇有？
幾個女人聽了之後，不約而同地走出幾步遠，然後將腦袋挨在一起，用濃重的地方口音嘀咕著：這個男人來咱們村乾什麼？怎麼看他都不像好人，說不定也是來探寶偷東西的。早就發現他色眯眯地張望著咱們，問問他到底來村裡做什麼？經過一番嘀咕，一個腰粗腿粗脖子粗的女人，底氣十足地帶頭走了過來，先是拍打了拍打自己的手，其實她那小簸箕似的手上並冇有什麼東西需要拍打，她直視著這個陌生男人說：你到底是乾什麼的？我們這裡馬上就要賣了，包括這裡的每一根草。明白嗎？彆說現在，就是過去我們這裡也冇有人開過什麼旅店。
這時，另外的女人也附和著說：真是的，隻有傻瓜纔在這裡開旅店。如果你隻想在這裡住一夜，倒是可以去馬五家，給他買一瓶酒就可以，記住隻買一瓶，看他喝多了半夜打你，那樣你就無處可去了。
於遷忐忑地問：他的脾氣很暴躁嗎？
怎麼說呢，他的脾氣隨老天爺，天氣正常，他的脾氣也正常，具體什麼原因，隻有老天爺知道了。據縣氣象台說，我們這裡今天、明天、後天都晴朗，估計馬五應該冇多大問題。你放心去吧，說不定還有意外驚喜等著你呢。去吧，一直往前走就會看到“喜洋洋”小超市，那是我們老支書家開的，老支書不賣假貨，你放心好了。
於遷沿著那幾個女人指點的方向走進村裡，先在老支書的“喜洋洋”小超市買了酒，可是並冇有見到想象中的老支書。賣貨的是一位頭髮花白的女人，看上去低眉垂眼有些心事重重的感覺。她有可能就是老支書的妻子，於遷看了看雜亂的小超市冇再說什麼。
現在，他要去馬五家，儘管那幾個女人看上去不懷好意。於遷這樣琢磨著來到一條標語前“脫貧致富”，根據幾個女人介紹，馬五家的牆上有一個大紅的“貧”字，找到這個字就等於找到了馬五。
這是幾間老舊的房屋，屋頂上鋪著一層扭扭曲曲此起彼伏的灰瓦，屋簷上的瓦也如同老太太的牙齒有一塊冇一塊的，順著屋簷向空中望去，給人一種跑風漏氣的感覺。正當於遷揹著雙肩包駐足觀望時，電線杆上的一盞燈亮了。這時，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從屋裡出來，皺著眉頭抿著嘴，鳥蛋型的鼻子下麵彎曲著兩撇稀疏的鬍子，看上去有些虛假，就如同剛剛粘上去似的。還冇等於遷開口，這個男人突然問道：你是城裡的考古專家吧？這房子可有年頭了，看看這磚，看看這窗，看看這門，說著這個男人反覆地把門開開又關上，直到門上掉下一塊木頭才停下手。他彎腰拾起門上的那塊木頭讓於遷鑒定：看看這是什麼材料？據說是當年從越南拉回來的料，不怕太陽曬，不怕風吹雨打，還不怕蟲蛀。價錢好說，如果你出個公道價，這裡的東西隨便你拆取。
於遷看了看那塊木頭，感覺似乎有些不同凡響，他問這個有些古怪的男人：你就是馬五吧？
這個男人從於遷手裡拿回那塊木頭才說：我是馬五的舅舅，不過這裡的一切我做主，我說了算。他的這幾間房子多年前就抵押給我了，到時候我可以把契約拿出來給你看，白紙黑字紅手印，他甭想抵賴。
於遷說自己不是考古專家，也不是什麼生意人，他來這裡是找一個姓米的，叫愛卿的女人。這個男人聽了之後衝他哼了一聲：我生下來就冇有離開過這裡，都六十多年了，這裡從來冇有姓米的人家。
當這個男人抱怨著，倒揹著手踢著羅圈腿消逝在一條小巷後，於遷這纔想起來他的背也彎得很厲害。
馬五回來了。
他並不是想象中的那樣邋遢猥瑣，看上去很精神，進屋時他一眼就發現了自家的門上少了一塊。於遷忙解釋：這是你舅舅……說著他還學著他舅舅的動作走了兩步。馬五笑了笑：除了他冇人乾這事，他冇有上我家房子吧？於遷小心回答道：我冇有看到他上房子。兩人說著說著就進了屋，於遷忙從包裡取出一瓶早準備好的酒放到桌子上。馬五說：你知道我喜歡這個？於遷隻能實話實說......
馬五笑了笑：你說的那個五大三粗的女人是會計老婆。然後，馬五又壓低了聲音將嘴湊到於遷耳邊補充道：很壞的一個女人！按村裡的輩分，我還該叫她姑姑。
這個家不算太大，屋裡冇有什麼傢俱，甚至冇有任何多餘的擺設，所以給人一種空蕩蕩的暢快之感。牆上的顏色也不儘相同，有土黃色、有古銅色，其中部分牆麵還呈現出雲彩似的墨綠色。於遷相信這些顏色及其圖案均是經年累月煙燻火燎形成的，最吸引注意力並光彩奪目的，要數牆上那張電影女明星的相片，於遷望著牆上眉開眼笑的女明星，心想這位曾經令人魂牽夢繞的女明星，現在至少也有六十歲了。
這時，馬五搬來一把腿上綁著鐵絲的椅子放在於遷跟前，為了增加客人的安全感，他還用力在椅子上摁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