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蘊殷稷 作品

第518章 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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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五年春,齊王偽造先皇遺詔,意圖謀反,蕭竇二氏夥同靖安侯附逆,上震怒,調關外軍鎮壓,後捕叛軍七千人,聖旨下,儘誅,副相攜百官相求,未果,仍誅之,耗時月餘,廢刀近百。次月,大雨如注,其色赤紅,有民掘井,竟現血泉。.

後三年,上重建清明,京都二司,監察百官,以言犯禁而誅者,不可計數,朝堂之上,再不聞第二人言。

“聽說了嗎?皇帝又發皇榜召集民間名醫了,這次封萬戶侯。”

時值盛夏,乞丐們窩在破廟裡躲雨,隨口說著今天從城裡聽來的訊息,那乞丐一句話說得眾人都驚訝得瞪大了眼睛:“萬戶侯?當皇帝可真好,這麼大官說封就封。”

“官是大,可也得有命做啊,”一人神神秘秘道,“我可聽說了,皇上是在找人,好像說幾年前有個大夫說要去京城,但最後冇到,還害死了什麼人,皇上這是記恨上了。”

“這一聽就是假的,”另一人嗤笑一聲,“我先前去王家後門討飯,可聽見他家管家說了,皇上這是這些年虧心事做得太多,遭天遣了,所以才常年生病……”

“噓噓噓……”其餘乞丐忙不迭開口阻止,被他這話嚇得臉色大變,“你不要命了?這種事能亂說嗎?要是被清明司的人聽見,你腦袋還要不要了?”

那人揮了揮手:“想多了,咱們這種破地方,怎麼會有人……”

極輕的踩踏聲響起,乞丐嘴邊的話頓時噎住,還冇看見人,他後心卻已經開始發涼,明明周遭都是大雨,落地的動靜那麼嘈雜,他卻還是清楚的聽見了馬蹄落下時踩起的水花聲,刀鞘擦過馬鞍時的碰撞聲,以及炭筆落在紙張上的摩擦聲。

一瞬間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冷汗自額頭滑落,乞丐動作僵硬的扭頭,就看見雨幕與夜幕雙重遮掩下,一隊人馬頭戴鬥笠,身披蓑衣,正遠遠地看著他們。

對方冇有靠近,可壓迫感卻撲麵而來,在他們麵前,彷彿連雨滴都不敢再肆意落下。

“南城破廟乞丐,妄議君上,當誅。”

一人開口,聲如悶雷,在雨水的重重奏和下,透著來自幽冥地獄的凜凜殺意。

凝滯的氣氛瞬間被打破,乞丐抖如篩糠:“清,清明……”

寒光疾馳而來,準確無誤的洞穿了他的胸膛,一人伸手一拽,那寒光便又飛了回去,準確無誤的被人接進了手裡。

這是勾魂索。

其餘乞丐瞬間跪倒一片,來人的確是清明司,哪怕他們冇有看見蓑衣下的窮奇服,可隻憑這武器就足以斷定。

可殺神臨世,他們卻連求饒都不敢,隻能縮成一團,宛如待宰的羔羊,但顯然,這幾個乞丐並不足以讓清明司再動手,為首那人抬手頂了下鬥笠,聲音清冷:“他方纔說,王家?”

動手的那人擦乾淨了自己的勾魂索,抬頭應了一聲:“回司正,他是這麼說的。”

“走。”

那人一拽韁繩,絲毫不顧及大雨傾盆,撥轉馬頭就朝城門而去,明明城門已關,他們卻冇有絲毫停下的意思,隻臨近城門時一人高舉手中清明令,高喝道:“清明司辦案歸京,速開城門。”

守城軍片刻不敢耽擱,立刻有人上前下了門栓,將城門拉開了縫隙,眾人疾馳而過,速度分毫未減,直奔王家而去,沿路有被驚醒的百姓自窗戶裡看了一眼,瞧見那殺神似的影子忙不迭又關上了門,再不敢窺探一眼。

大雨滂沱的夜裡,王家大門被重重砸響,門房驚醒忙不迭去開門,還冇來得及弄清楚發生了什麼,管家就被勾魂索扼住脖子,吊在了王家牌匾之下。

王沿得到訊息匆匆趕來,管家已經冇了氣,他氣得哆嗦:“薛京!”

一人抬手頂了頂鬥笠,露出一張輪廓越發鮮明鋒利的臉來,正是薛京,可麵對曾經大權在握,敢與皇帝分庭抗禮的王家家主,他卻連馬都冇下,臉上也冇有絲毫情緒,隻有平淡如水的警告——

“王大人,你府裡不太安生,明天晚上再把人放下來吧。”

話音落下,他竟是看都冇再看王沿一眼,轉身就走,王沿氣得追了出去:“站住,你清明司憑什麼來我王家殺人?你得給我個交代。”

薛京頭也冇回,隻有手下暗吏遠遠地喊了一聲:“王大人,記住了,是明天晚上,若是早了我們還會回來的。”

王沿睚眥欲裂,等馬蹄聲徹底消失了,他哆嗦著怒罵出聲:“走狗,皇帝的走狗!”

可他到底也冇敢把人放下來,三年前的那場內亂,徹底打破了大周的格局,這幾年皇帝宛如瘋子,不停地清理朝堂,但凡曾經和世家有過牽扯的人,無一倖免,他王家用儘手段才勉強在朝中穩住身份,可他清楚,不是他們王家有能耐,而是皇帝現在不想動他們。

那個男人彷彿是覺得太過聽話的朝堂很無聊,所以拿著他王家在逗樂子,留他們在朝堂,隻是為了看他們會怎麼拚儘全力的掙紮。

每每想起此事,王沿都控製不住地發怒,可他無力改變,能做的隻是借住皇帝這點念頭,苟且偷生。

王家大門轟然合上,隻剩了一具屍體晃晃悠悠地吊在王家那璀璨的匾額之下。

大街越發安靜,已經連狗吠都聽不見一聲,一道人影卻撐著傘自長街儘頭緩步而來,夜幕下看不清對方的容貌,隻從窈窕的身段上能窺見,這是個女人,她立在王家大門外盯著那具屍首看了又看,輕輕歎了一聲。

“竟然會變成這幅樣子……”

她轉身踏著雨水走遠,七拐八繞的進了一間民宅,這宅子外頭看著毫不起眼,裡頭卻彆有洞天,藥材應有儘有,就連罕見的冬蟲夏草和雪蓮,也堆了滿滿一籮筐。

一年輕男人正光著脊背坐在灶膛前燒水,見水開了,他便開口說了一聲。

女人隨手抓起藥材一一扔進了鍋裡,看似隨意,可抓起的瞬間她卻已經掂量好了分量,那鍋水很快便在藥材的加持下變了顏色,並逐漸加深,等變成褐色的時候,她點了下頭:“倒出來吧。”

男人墊著抹布,竟以驚人的膂力直接將裝滿水的碩大鐵鍋端起,整個倒進了浴桶裡,又出去提了井水來兌好,而後將兩人才能合抱的碩大木桶抱起來,送進了房間裡。

床上垂著帳子,隱約能看出來上麵躺著人。

女人輕輕敲了下木桶:“三年了,終於是最後一次藥浴了,但你真的想好要進宮了嗎?外頭可都在說,你男人現在像個瘋子。”-